某一種方法能十分效率地測試出一個人在擁有超能力後會選擇成為一個超級英雄還是一個超級惡棍，還是一個默默藏起能力的隱忍的普通人。

毫無預兆地從背後刺這人一針，如果他首先表現寬容並詢問你原因，那他的身體裏沈睡著一個英雄；如果他驚怒地質疑，很顯然如同每個普通人一樣；但如果他不問原因地最先想到報覆，那最好祈禱這樣的人永遠不會恰巧獲得什麽超能力。

而對於哈利·奧斯本，這一向來取決於心情。

如果遇上他心情愉悅，他就會做個大度的普通人。但如果他心情糟糕，啊哦，那招惹了他的人就會遭受報覆。

總而言之，他的性格一直在普通人和惡棍之間徘徊。

洛從一開始就知道他是什麽樣的人。

她了解各種各樣的男人。

像他這樣從小被送進寄宿學校，沒有家長陪伴的小可憐，心裏總是藏著一個隨時準備傷害別人的惡魔。

難以取悅，時常抑郁。缺愛，也缺少愛別人的能力。

雖然他確實會容易因為別人表現的善意而感動，但——

他是誰？

他是哈利·奧斯本，奧斯朋化工帝國的繼承人。

像他這樣購衣都有裁縫親自量尺寸的少爺怎麽會缺少對他獻殷勤的人？他怎麽會因為諂媚的善意獻出真心？

白馬王子從來不是他的前綴。

曾經有兩個腦子不清的混混天真地以為‘家裏做藥品生意的’哈利可以給他們搞到些‘硬貨’，將他堵在男廁裏威脅了他，他溫和地全都答應了下來，第二天指使保鏢將這兩人狠揍了一頓。

因為他無法原諒他們扯了他的領子。

洛一直覺得他尖銳到刻薄的外殼是他的迷人之處之一，但事情並不總像想象得一樣好。

在哈利離開法國的前幾周，他的手開始會不受控制地顫抖，嚴重的時候甚至拿不住餐叉和筆。

她許多次見到他寫下帶著難以忽視的扭曲的字，然後沈默地用可怕的眼神凝視自己的筆跡，最後突然撕下紙並暴怒地將它揉成一團扔出去，並陷入壓抑的憤怒和自我厭惡中。

一切都表明了他的情緒在崩潰的邊緣。

她嘗試與他交流，使他平靜。好在這毛病時有時無，不發作的時候他就表現出了放松，一切都進展得很好。

他感激她的包容和耐心，變得在精神上十分依賴她。他們的關系在一段時間裏突飛猛進，甚至當時她都不會懷疑他們之間出現婚姻的可能性，但是——

對，每個故事到這裏都該有個‘但是’。

但是他們預約了醫生，結果卻毫無效果：檢查沒有效，藥物沒有效，醫生甚至無法做出一個可信的結論。

哈利·奧斯本得了一個不可痊愈的、未知的疾病！

這幾乎謀殺了他的精神。

他們之間爆發了一次最激烈的爭吵和幾次尷尬的冷戰，她一回想就能想起他在她面前憤怒地掀翻了咖啡桌後，玻璃碎裂的巨響！好多碎渣落到了她腿上，劃開了她的小腿。

即使最後哈利都向她低頭，她仍舊——仍舊難以維持住信心。

因為事情並沒有解決，他的病一天沒有解決，所有事都會有再分崩離析的一天。

上帝總是在殘酷的地方顯得特別公平，他給了哈利·奧斯本幾乎全地球的人都會羨慕的出身，一副好相貌，造就了他難以接近又追求完美的性格，然後輕而易舉地給了他一個未知的卻可以讓他自己毀掉一切的疾病。

這公平到了讓洛感到難過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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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趁著被安排去愛馬仕察看春裝的時間走到公園偷了懶。

公園裏綠樹成蔭，小孩圍著旋轉木馬一邊跑一邊尖聲大笑，賣汽水、爆米花、棉花糖和熱狗的攤位主歪在太陽傘下的凳子裏打著瞌睡。

洛一個人獨占了一整張長椅，眼見一個小姑娘在她面前摔倒之後驚惶地左右張望，看有沒有人發現她的窘態，然後發現洛戲謔地盯著她後惡狠狠地甩下一句‘看什麽呢’，狼狽地拍打著牛仔褲跑走了。

許多條貴賓、泰迪、吉娃娃從她面前被牽來牽去，還有母親們推著的嬰兒手推車。

曬成古銅色的苗條女郎們從她面前經過，轉頭議論她的裝束和妝容。

就像《九月刊》裏說的一樣：人們對時尚心存恐懼，因為時尚讓他們惶恐不安，所以他們都望而卻步。

洛瞄了眼她們身上雷同的吊帶背心、牛仔短褲和坡跟涼鞋，向下彎了彎嘴角。

為此她換了一個僻靜的角落，面對著湍急的河流，拿出煙點上了一支。

為了避免手粘上煙味，她戴起了吸煙手套，陽光止步於寬大的香奈兒淑女帽沿。

這裏離奧斯朋大廈並不遠。

但她仍舊猶豫要不要踏進那裏。

“你好，女士。你是否知道公共場合不允許吸煙呢？或者在法國或者意大利，在公共場合是合法的？畢竟你看上去——你知道的——看上去像個法國人或者意大利人……”一個身影像使用了《哈利·波特》中的幻影移形魔法一樣突然地出現在了洛面前，用兩根手指拿走了她的香煙，“或者你的抑郁癥發作了嗎，女士？如果你接下來打算自殺的話，我可不建議你這麽做……”

她錯愕地擡起頭，然後不可避免地露出了微妙的表情。

一個將自己塞在簡直猶如美國國旗一般充滿了紅色和藍色的緊身衣裏的男人正站在她面前，用她生平未見的啰嗦程度沖她說著話。

她有些尷尬地游移了一下目光——為什麽沒人告訴她蜘蛛俠的精神不正常！看看這審美！連頭顱形狀都能顯示出來的頭套！這簡直比美國隊長的制服更可怕。

“……抱歉！我真不該在公共場合吸煙！這可真是抱歉！”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道了歉，飛快搶回了蜘蛛俠手中的煙蒂塞進了煙蒂包中。

“需要任何心理輔導嗎，女士——哦天哪，你可真年輕，我該叫你小姐嗎？”蜘蛛俠用他年輕但意外有些煩人的聲音仍舊說道，“抱歉，我有女友了，我不能過多地和別的姑娘交流，但如果你需要心理輔導我還是能夠勝任的。”

洛張了張嘴，覺得自己有些找不到說話的機會。

但她發現事情好像朝著不對勁的方向發展了過去，就好像正在放《珍珠港》的銀幕突然黑屏，幾秒之後開始放起了《博物館奇妙夜3》，所有正在用紙巾抹眼淚的觀眾目瞪口呆地看著銀幕裏蘭斯洛特用手擦他融化的鼻子。

這小子還挺有喜劇天賦的——洛想道。

“所以，”她用食指比劃了一下蜘蛛俠的全身，意指他的緊身衣，不抱希望地問道，“這都是你自己設計的嗎？”

誠實地說，這確實是她對蜘蛛俠唯一感到好奇的地方了。

“對呀，挺酷的吧，huh？”蜘蛛俠頗為得意地說道。

“……”洛停頓了一下，然後露出了她自己沒有發現的、但和哈利格外相像的笑容，“Well，就我個人而言，我覺得美國人開始使用‘huh’作為句末疑問詞，就是他們又喪失了一部分語言能力的證明，不——過，這意外地適合你。”

“這是什麽意思？”年輕的蜘蛛俠天真地問道。

“意思是，雖然緊身衣是人類審美的一次終結，但也意外地適合你。”洛悠閑地摘下吸煙手套，將它們疊好放進手袋裏，做好了離開的準備。

“這是個誇獎嗎？”

洛一下站起來，用她的身高逼近蜘蛛俠頭套上那兩個三角形的眼部，“你的名字叫謝爾頓嗎？”

然後她沖他無辜地一撇眉毛，提起手袋就離開了。

剩下可憐的蜘蛛俠在開動他一穿上緊身衣就縮水的腦瓜，“等等，那是什——噢噢噢，嘿！等等！你的意思是你剛才在諷刺我對嗎！”

“你真棒，橙子！”洛回頭對他誇張地揮舞了一下大拇指，無視了他在背後的關於‘嘿我有這麽煩人嗎’的喊叫，甩起GUCCI手袋就大步走向了馬路。

她想起之前有人做關於‘蜘蛛俠是否該出現在紐約’的街頭調查，當時她並不在意這個小小的超級英雄，畢竟比起其他英雄引起的混亂，巨型蜥蜴實在是個小得只能維持一周的談資。

所以她隨意地填了‘不在意’。

不過現在，假如蜘蛛俠是個這麽有趣的小子的話，或許能使人們的生活變輕松些也說不定。

她望了一眼高聳的奧斯朋化工大廈，覺得在事情還有餘地的時候，也許她該去再瞧一瞧。

***

追加小劇場：

小黑屋采訪Round.1：

Q1.你是否還記得與哈利·奧斯本的初次見面？

洛：噢，對呀。當然記得了。

怎麽說呢，當時我正在圖書館和我的組員討論高中生設計大賽的事情，正剝著一個西柚，因為——你知道——嘗試一種新的節食菜單，然後見到他在和一群人討論別的什麽事——然後我就不小心把西柚汁滴在了我的裙子上。

問：是你就不小心滴了果汁還是他的樣子讓你如此了？

洛：我的天，你應該身臨其境地看一看他當時的樣子——穿著學院西服和牛津皮鞋，但是臉上的笑容——我可以識別出來——他在不耐煩。並且這一點很性感。

然後我盯著他，然後發現我盯著他，然後他就擺脫了那群人過來跟我說‘Hi’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Mimu的認真評論，真的非常驚喜！

其實本來這就是個小小的腦洞，本來想寫一篇只有一章的短篇，但是後來補充的內容越來越多，不過這樣也豐富了人物性格，還加了我最近十分感興趣的時尚元素。

推薦大家看《九月刊》和《時尚大帝》，超寫實hhhh

還有Lo稱呼蜘蛛俠‘橙子’的原因是，有個網絡短劇叫《煩人的橙子》，也推薦大家去看看hhh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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